道中華丨唐崖土司城遺址何以走進世界文化遺產之門？

“土司遺址”系列遺產，見證了古代中國作為統一多民族國家，對西南山地多民族聚居地區獨特的“齊政修教、因俗而治”的管理智慧。

▲《唐崖土司夫人》亮相第六屆全國少數民族文藝會演展播平臺。（圖片來源：新華網）

土司制度是元、明、清時期中央王朝在少數民族地區委任當地首領進行管理的一種政治制度，體現了古代中國“齊政修教、因俗而治”的管理智慧。近日，中南民族大學田敏教授接受“道中華”專訪，對唐崖土司城遺址進行解讀。

記者：2015年，在德國波恩召開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39屆世界遺產大會上，唐崖土司城址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請您談談唐崖土司城遺址是如何走進世界文化遺產之門的?

田敏：唐崖土司為土家族土司，覃氏世襲，設于今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咸豐縣。唐崖土司城是唐崖覃氏土司的政治經濟文化治理中心，為目前已知城市功能格局最完整、保存最完好的土司遺存之一。

唐崖土司城始建于元朝末年。明洪武年間，唐崖土司隨湖廣土司叛亂被平，治所廢棄。明永樂年間，第四任土司覃忠孝奏請朝廷“請建官府”，重新設立唐崖長官司，治所得以恢復。明天啟年間，朝廷敕建的“荊南雄鎮”牌坊落成，唐崖土司城以三街十八巷為主體的整體格局形成。清雍正改土歸流后，唐崖土司城廢棄，前后歷經16代18位吐司，歷時381年。

2013年初，與湖南永順老司城遺址、貴州遵義海龍屯遺址聯合組成的“土司遺址”被確定為中國世界文化遺產申報項目。兩年后，唐崖土司城址與其他兩處土司遺址一道，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世界遺產委員會對中國土司遺址作了如下評價：

“土司遺址”系列遺產，見證了古代中國作為統一多民族國家，對西南山地多民族聚居地區獨特的“齊政修教、因俗而治”的管理智慧，這一管理智慧促進了民族地區的持續發展、有助于國家的長期統一，并在維護民族文化多樣性傳承方面具有突出的意義。

▲唐崖土司城遺址。（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記者：唐崖土司城整體結構布局是怎樣的？有哪些主要場所？這樣的結構和布局是否受到中原文化的影響？

田敏：唐崖土司城建筑規模宏大，以山脈、河流、峽谷、溪溝為天然屏障，城內由壕溝、城墻、道路、院落構成多重結構體系，整體布局圍繞傳統的中軸線展開，分為政治區、宗教區、文教區、軍事區、居民生活區和墓葬區等不同的功能空間，鼎盛時期擁有“三街十八巷三十六院”。

其中，政治區即衙署區，是土司主持政務和飲食起居的主要場所，為唐崖土司城的核心。

從城址結構與布局看，這種由“外圍環壕—核心區城—衙署區圍墻”組成的三重結構體系，是受到中原文化都城建制“外城—皇城—宮城”格局的影響，是明代中后期我國西南土司學習、吸收中原文化的實物見證。

▲土司衙署遺址。

記者：從唐崖土司遺址中遺存的文物，能否看到幾百年來唐崖土司地區多民族和諧相處、共同生活的歷史？

田敏：唐崖土司城遺址的文物遺存眾多，比較典型的有“荊南雄鎮”牌坊、張王廟遺址、覃值什用（第二代土司）墓、田氏夫人墓、唐崖長官司印等等。其中，“荊南雄鎮”作為唐崖土司城址現存唯一完整的地面建筑，是土司城的標志，也是現存土司遺址中等級最高、體量最大的禮制性建筑。

▲覃土司墓。

▲田氏夫人墓。

牌坊位于衙署區中軸線的起點，明天啟四年（1624年）為表彰土司覃鼎參與平定“奢安之亂”所立戰功，由四川巡撫朱燮元奏請明朝廷敕建。坊名“荊南雄鎮”和“楚蜀屏翰”乃明熹宗朱由校手書。牌坊前后兩側均有題記，牌坊構件上以高浮雕和透雕的手法，雕刻有人物故事、瑞獸等。內容既有反映當地文化的“土王出巡”，也有外來文化的“鯉躍龍門”（又名“哪吒鬧海”）“漁樵耕讀”“云龍吞霧”等，既體現了中原文化的強大影響力，也保留了土家族文化的特色。

張王廟又稱張飛廟，位于土司城外東北部，因主祀三國名將張飛而得名，是土司城的“武廟”。張王廟始建于明萬歷年間，后經多次修繕，現存完整的建筑基礎和一對石人石馬。張王廟是土家族受中原文化影響，形成崇武、敬祖等觀念的有力實證。

▲唐崖土司城中的“石人石馬”。

記者：唐崖土司文化還流傳著哪些民間傳說?

田敏：唐崖土司地區流傳著不少有關土司田氏夫人的民間傳說，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土家神馬》和《土司皇招駙馬》。

前者講述了土司城中神馬（即石馬）遺址的由來。田氏夫人的兒子草菅人命、荒淫無道，田氏便決心多行善事，去峨眉山朝佛救贖。后聽聞土司作戰被圍，便在四川鑿石成馬，踏風歸鄉，支援自己的丈夫。石馬來自四川漢地，留存至今，在后世被稱贊“石工精巧，為近時所難得”，被當做土司城標志性文化標識之一，石馬也成為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物證。

《土司皇招駙馬》講述一位來自荊州的漢族人張云松，因觸犯官府逃奔到邊緣的施州唐崖土司地區，因其文武雙全、義薄云天為土司所折服，并以中原的價值觀“教化”當地，最終迎娶土司之女。

根據這些傳說，當代著名的土家族編劇顏惠創作了南劇劇目《唐崖土司夫人》。全劇以朝廷旌表傳抵唐崖而老都爺覃鼎亡故開場，圍繞土司繼承者的爭奪鋪陳情節，展現土司夫人覃田氏盡管面對內外壓力，但秉持亡夫忠君愛國之志，睿智果斷平息紛爭，開明包容摒除陋規，堅定帶領族人學習接納中原文化，義無反顧維護國家統一和穩定。

2019年4月，《唐崖土司夫人》參加“民族地區藝術院團晉京展演”活動。2021年，《唐崖土司夫人》再次脫穎而出，代表湖北省參加第六屆全國少數民族文藝會演，為進一步推介展示唐崖土司城址、傳承優秀民族文化、增進民族團結發揮積極作用。

▲咸豐南劇藝術傳承保護中心的藝術家排演《唐崖土司夫人》。

受訪者簡介：

　　田敏，中南民族大學教授。